在紓緩治療工作裡,我們接觸不少晚期病人及家屬,在最後階段時才張羅資料,為臨終作安排;而更多的病人在毫無安排下離世,衍生許多家庭糾紛。有感於此,希望透過病房的真人真事,讓更多人認識、一個影響我們「終生」的保險 ── 預設醫療指示。
晚期病人張婆婆患有腦退化症,神志不清並出現吞嚥困難。我們的駐院醫生諮詢家人會否考慮以插鼻胃喉代替餵食,張婆婆多名子女和親人均認為,這不過是勉強續命,媽媽不會接受方案,只有長女不同意:「我反對你們的決定!插鼻胃喉對媽媽最合適,我認為放棄方案等如放棄治療!」。
長女的堅持引起家人不滿,尤其是張婆婆的主要照顧者二女,雙方為此口角。二女認為姐姐從未肩負照顧者責任,但對照顧媽媽的事宜諸多挑剔,又不肯見醫生了解情況及認識治療方案。
其實,這些情況在病房時有發生。長女可能自覺鮮有照顧媽媽,冀能透過「提供意見」彌補內心的愧疚。然而,她的堅持掀起整個家族的衝突與矛盾。在多數決議下,家人拒絕為張婆婆插鼻胃喉,而長女對大家的決定既氣憤又難過。
最後,事件雖告一段落,但家族的波瀾卻久久未能平伏。
另一個故事是關於60多歲的末期骨髓癌病人文先生。病魔令文先生紅血球數目不足導致貧血,時感疲倦,需每月輸血一次。隨著病情惡化,輸血已不能改善其病情,倦意亦愈加嚴重,且每次輸血和治療過程均飽受身心折騰,加上疫情關係,醫院禁止家人探訪,為爭取時間與妻女共處,他選擇入住善寧之家。
躺在床上、氣若游絲的他在家人和醫護面前說:「之前的治療令我很痛苦。人生到最後階段,我只想找個地方,在家人陪伴下,安靜舒適地離去……還有,我不要再抽血和輸血了!」文先生是個有主見、果斷的人。入院前,他已簽妥「預設醫療指示」選擇自己的維生意向。
由於文先生有清晰的指示,家人無需因抉擇而引起不必要的爭拗、或承受壓力,避免雙方遺憾,而醫護人員亦能清晰地執行病人的維生治療意願。
病人如在精神健全時及早規劃人生,抉擇屬於自己的「預設醫療指示」,指明一旦因陷於末期病患、長期昏迷、植物人狀態時,是否接受手術、各類急救措施及臨終醫療方案;一方面既可避免家人爭拗,另一方面亦可讓醫護遵從病人的意願,避免病人接受不必要的創傷,讓他們有尊嚴地離開。
希望大家都能在健康時,百無禁忌地與家人談論生死,了解彼此的生死價值觀、臨終時的維生治療意願,及早訂立這份「另類保險」。